滾動的南瓜馬車

幾乎傳遍全身的不適感讓古魯瓦爾多掙扎著睜開眼睛，眼前一片模糊，只有隙縫中透進的光稍微照亮了眼前的空間，古魯瓦爾多掙扎著爬起，鋪天蓋地的暈眩感讓他再次栽倒在地，喘息片刻等力氣恢復，與地面相親相愛大半天的古魯瓦爾多總算搖搖晃晃的撐起身體，靠向一旁的木板隔牆，重重喘了一口氣。

這裡……是哪裡……？

古魯瓦爾多努力地回想著，記憶卻都在自己被毛巾摀住口鼻後就斷了線索。

是要贖金的嗎？可是卻沒有人在這裡看守……也沒綁著自己……

大抵是看古魯瓦爾多年紀小力氣不大，綁架者並沒有將古魯瓦爾多綁起，就只是找了個廢棄空工廠的小房間把人扔了進去，似乎也不怕被看見，並未將古魯瓦爾多的眼睛矇起。

有點不知所措的東張西望，再次試著站起，卻不小心踢倒了斜靠在牆上的某堆物品，一陣乒乒乓乓的巨響，古魯瓦爾多縮了縮身體，死死盯著光線透來的方向。

緊繃著神經良久，卻連點腳步聲都沒聽見，因此微微放鬆了些許，深呼吸幾次並吞了吞口水，古魯瓦爾多小心翼翼的站起身，摸索著朝光線方向走去。

讓人牙酸的金屬摩擦聲響起，古魯瓦爾多用力將門推開，結果向前推的力道過猛而往前撲在地上滾了兩個跟斗，與此同時傳來一聲輕笑，古魯瓦爾多晃了晃腦袋然後爬起——地面濕濕黏黏滑滑的，讓他在爬起的過程有些費力的又摔倒了幾次。

比起漆黑的小房間，鐵皮工廠裡意外的明亮，至少看清物體是足夠的，總算站穩的古魯瓦爾多微微鼓著臉望向笑聲的來源——那是一個有著銀白色長髮的青年，身上的白襯衫和卡其色西褲沾染著一片片的鮮紅，那名青年正坐在椅子上拿著手帕輕按嘴角，對面還坐了另一個背對著古魯瓦爾多的人，那個人仰躺在椅背上，頭向後仰，雙手正垂掛在身側，雙腿大開，對古魯瓦爾多弄出的動靜一點也沒有反應——古魯瓦爾多眨眨眼，腳再次踩了踩地面，然後踩著發出吧答吧答聲響的步伐向青年走去。

經過那個人時，古魯瓦爾多壓抑不住自己的好奇側頭望了過去——然後映入滿眼腥紅——那個人從喉管到腹部被直直劃開，鮮紅的內臟失卻外部肌肉的束縛而微微凸出，藉由一層薄薄的白膜勉強與身體維持著聯繫——又眨眨眼睛，古魯瓦爾多伸出手指，輕輕的碰觸了一下那層薄膜，然後因為那種滑膩的觸感而迅速縮回手來，一臉噁心的在那人身上擦了又撒。

望著古魯瓦爾多的舉動，剛用餐完畢因而沒什麼食慾的布列依斯不禁輕笑。

是個特別的孩子……也是個異常的孩子。

對上那雙在自己笑出聲時就立刻回轉過來的石榴紅色眼睛，布列依斯的表情又溫和了些許，「午安。」

「……午安。」又看看身旁仰躺在椅上的男人一眼，古魯瓦爾多朝著布列依斯走去，「是你抓我來的嗎？」

布列依斯再次輕笑，可以稱得上溫柔的摸了摸站在自己身邊的古魯瓦爾多的腦袋，並替對方擦去臉上的泥沙和血汙，「不是我抓你的呢，我也是被抓來的。」

而且，自己大概是被這孩子牽連的。

一邊這麼想著，一邊輕輕按了按古魯瓦爾多在跌倒時，被土石磨去的一片傷痕，布列依斯端著端麗無比的微笑詢問道：「——不會痛嗎？」

輕輕搖了搖頭，不太習慣被這樣碰觸的古魯瓦爾多稍微掙扎了一下，結果卻因為失去重心而一頭栽進布列依斯懷裡。

臉頰接觸的位置有些濕濡，還有厚重的鐵銹味道，古魯瓦爾多知道這是血的氣味。

「你是怎麼逃出來的？他們沒有把你綁起來嗎？你受傷了嗎？那些人呢？那個人又是誰？」仰起頭，古魯瓦爾多一臉好奇。

乾脆將懷中的孩子抱起，走出鐵皮工廠，布列依斯笑著搖搖頭，「我沒受傷。」

「那為什麼會有這麼多血？」一邊說，手一邊在對方身上摸來摸去。

「剛剛吃了頓午餐。」

「你一定是吃生肉，很髒。」

只知道沒煮熟的肉會有血的古魯瓦爾多如此控訴。

懷中的孩子一臉嫌惡，布列依斯微笑，「就和吃生魚片差不多啊，生魚片會髒嗎？」

「……可是生魚片沒有那麼多血……」嫌棄的扯了扯布列依斯的衣服，古魯瓦爾多鼓起臉頰。

「殺掉的瞬間會有很多血，沒辦法吶。」看著懷中孩子糾結的表情，布列依斯頓時覺得心情愉快了起來，「我送你回去吧，你家在哪呢？」

「那些人呢？」古魯瓦爾多重複。

「他們很好心的提供了我的午餐。」摸了摸懷中孩子的腦袋，布列依斯如是說。

古魯瓦爾多皺起眉，「他們很好心嗎？可是他們弄得我很不舒服。」

「你只要知道他們之後不會有機會把你弄得很不舒服就可以了。」

懵懵懂懂的眨眨眼，古魯瓦爾多將頭靠上了布列依斯的肩膀，雙手也攀附住了對方的背脊。

「你家在哪？」

「……市政大樓的人都認識我……」

拍撫著懷中孩子的手一頓，布列依斯瞟了昏昏欲睡的古魯瓦爾多一眼，手在對方脖頸流連了一番，最終還是放緩了力道繼續拍撫。

「累了就睡吧，我會把你送回家。」布列依斯溫和低語。

懷中的孩子很快的就發出平緩的呼吸聲，手指幾乎稱得上愛憐的刮過古魯瓦爾多柔軟的臉頰，布列依斯輕笑，「幸運的孩子。」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