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09-08(Sat)
永離之前
前傳部分w
算是最後的砂糖?
古魯瓦爾多有些孩子氣的踩踏著草地,偶爾像在踢蹬什麼一樣地往前踢腿,草屑夾帶泥土飛起,空氣中除了土地的味道,還混雜了不少的青草香氣,盯著靴面看了半晌,古魯瓦爾多回頭望向默默走在自己身後的布列依斯。
「你走的真慢。」像是抱怨,但古魯瓦爾多很快地又轉過身去,抬起頭望向天空,「……不過走得慢一點也好。」
聽見了古魯瓦爾多的話語,布列依斯微微垂下眼簾,他加快了些許步伐,但也在走到古魯瓦爾多的身邊時停下。
古魯瓦爾多和布列依斯都背著行囊,古魯瓦爾多要回到隆茲布魯的布隆海德城、而布列依斯要回到他的家鄉——知悉彼此都要離開連隊的消息後,古魯瓦爾多和布列依斯在房內互瞪了將近一晚,然後古魯瓦爾多拒絕了與使者同行。
布列依斯為此痛罵了古魯瓦爾多一頓,但最後仍然妥協了,他們就這樣彼此依靠著走在荒野之上,避開了城鎮和有人的居住地,繞著荒野兜兜轉轉歪歪曲曲的走向布隆海德——走著這最後一段能彼此並肩的旅程。
——這段旅程上,只有他們彼此。
布列依斯拍了拍地面,然後放下了行囊,「今天就走到這裡吧。」
古魯瓦爾多在布列依斯停下腳步後就沒移開他注意著對方動作的目光,當布列依斯的話語一落,古魯瓦爾多就像沒了骨頭一樣,半趴在布列依斯放在地面的行囊上,大有死賴著不起的架式。
微微皺眉,布列依斯向古魯瓦爾多靠了過去,手掌習慣性的覆上對方的額頭,有些擔憂的詢問:「累了?」
「……有點。」恙恙的微微抬手,古魯瓦爾多做出了沒什麼精神的模樣。
就因為古魯瓦爾多的這句話,布列依斯包攬了之後的所有工作——布列依斯自然知道古魯瓦爾多其實並不像他表現的那麼疲憊,他只是想再替對方多做一些事情而已,就算只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也不要緊——何況、以後大概也沒這樣的機會了吧……
一邊這麼想,布列依斯輕嘆口氣。
古魯瓦爾多屈起膝蓋,雙手環過小腿,下巴靠在雙膝之間,靜靜的看著布列依斯忙碌的背影,然後被一塊濕涼的布巾蓋上臉。
盯了半跪在自己跟前的布列依斯半晌,古魯瓦爾多閉上眼睛,手蓋在布列依斯的手背上,蹭了蹭那塊冰涼的布巾,然後就此停止了動作。
「古魯瓦爾多?」
蹙起眉,布列依斯這下是真的有些擔心了。
「……接下來還要做什麼?」睜開眼睛,古魯瓦爾多開口。
撫了一下對方的頭髮,布列依斯很快地給予回應,「還要生火準備晚餐。」
古魯瓦爾多慢吞吞的站起身,一併拉起了布列依斯,「我也來幫忙。」
打量了下古魯瓦爾多的狀況,布列依斯頷首同意。
有了古魯瓦爾多的幫忙,雖然對方動作仍然不甚熟練,準備的過程依舊是快了不少,很快地,布列依斯就架好了架子,並煮起湯來。
裝了水的鐵杯子放在離火源不遠的地方溫著,望著火光,布列依斯感覺到身旁一重,轉過頭去,發現是同樣捲著毛毯的古魯瓦爾多蹭到了自己身邊,調整了姿勢,讓古魯瓦爾多靠得更好一些,布列依斯也跟著把身體的重量放到了對方身上。
間或拿著湯勺攪拌著鍋中的湯避免黏鍋燒焦,布列依斯用臉頰蹭了蹭古魯瓦爾多的腦袋,「碗。」然後是一陣窸窣,古魯瓦爾多從行囊中挖出了碗,然後伸直了手。
布列依斯小心翼翼地將湯勺中的湯倒入碗裡,直到八分滿,古魯瓦爾多才將手中的碗放到布列依斯跟前,然後拿起了另一個碗,再次將手伸直。
膩在一起的兩人依舊沒有分開,一向不怎麼介意食物溫度的布列依斯直接端起了碗小口喝著,不大喜歡熱食的古魯瓦爾多則是透過氤氳的蒸氣望向另一邊發著呆,直到布列依斯喝完了湯,轉過身輕拍他的臉頰為止。
在古魯瓦爾多坐正身體後,布列依斯拿起了碗,還順便捏了下對方一直都有些嬰兒肥的臉,「已經涼了。」
點點頭,也沒去計較布列依斯捏他臉的舉動,古魯瓦爾多接過碗,同樣小口小口的喝起了湯。
接著布列依斯攤開了地圖,找出筆標記了一下他們今天行走的大概途徑,然後看著地圖上的標記,略略沉下了表情。
他們總是下意識地放緩了前行的速度,但只要他們依舊在前行,這段路就總有結束的一天。
「明天就要到了吧?」伴隨著聲音,肩膀上傳來了重量,整個人壓上布列依斯背脊的古魯瓦爾多握住了布列依斯拿著筆的手,「……本來以為會一直待在連隊直到死亡的……結果就這樣結束了。」
「能活著離開也沒有什麼不好……」布列依斯低聲回應,「只是……總有種半途而廢的感覺吧。」
挨挨蹭蹭地往下挪移,古魯瓦爾多躺到了布列依斯的腿上,理了理古魯瓦爾多因為磨蹭的動作而有些凌亂的頭髮,兩人同時沉默了下來。
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一起睡著的,畢竟相互依偎的體溫太過催眠,被清晨的鳥鳴吵醒的布列依斯看向幾乎要整個人都滾進自己懷裡的古魯瓦爾多,鬼使神差的跟著伸出手摟抱住對方,然後把頭埋進對方肩窩裡。
那是一種很莫名的感受,恐慌著彼此的分離——隨著抵達時間的接近,這樣的恐慌就在心底不斷擴大,時時刻刻的想貼近,就算只握著手也好,只要能有彼此的溫度存在就可以暫時安下心來。
讓兩人的臉頰相貼,布列依斯停頓了一會,爬起,推了推應當也因為自己的動作而醒來的古魯瓦爾多,「該起來了。」
順著布列依斯的聲音睜開了眼,那雙石榴紅的眼睛眨也不眨,抓著布列依斯的手,古魯瓦爾多完全不想移動身軀。
感覺到古魯瓦爾多手的力道,布列依斯也跟著加重了回握的力量,然後他彎下身,給了古魯瓦爾多這段旅程以來的第一個親吻——在額頭上,雖然哄小孩的意味頗濃厚,但古魯瓦爾多倒也滿意的爬起,跟著布列依斯整理起行囊。
「往這裡走。」古魯瓦爾多舉著火把,熟門熟路的走在地下道中——從可以看見布隆海德後,古魯瓦爾多就一直繞著城市打轉,布列依斯一開始還有些不解,直到古魯瓦爾多領著他走進像是排水系統終點的地下道路。
古魯瓦爾多對這段路途的熟絡讓布列依斯有些心驚,身為一國的王子,居然會對下水道結構熟悉總是讓人有些難以想像。
「洛斐恩有給過我布隆海德地下建設的設計圖——我研究了一段時間。」帶著布列依斯爬上爬梯,古魯瓦爾多如是說,「這種設計一開始就有和王城的密道做連接——大概是為了以防萬一。」
「那你這樣帶著我走沒問題嗎?」布列依斯望著古魯瓦爾多的背影,詢問道。
敲了敲有些光滑的磚牆,一邊摸索著什麼的古魯瓦爾多不甚在意地聳了聳肩,「反正沒有我帶也不可能走得進來。」
回想起一路上錯綜複雜拐彎上下不斷交錯的地道,布列依斯點了點頭。
然後齒輪磨合的聲音響起,石牆慢慢往前倒下,跟著古魯瓦爾多彎下身走過,只見古魯瓦爾多又在牆上按了幾下,石牆又重新回到了原位。
眼前是間有些空曠的房間,燈光並不是相當明亮,有些昏暗不定,看著古魯瓦爾多將火把弄熄拋到一邊,布列依斯正想開口——
「三殿下您還是老樣子吶。」
被突然出現的老者嚇得往後一退——布列依斯沒想到會有其他人在此出現——然後被古魯瓦爾多按住了肩膀穩住身軀。
「你看起來也沒變,洛斐恩。」古魯瓦爾多向前走了幾步,神情倒是鬆懈了不少。
「人到了一定年紀就不大會有改變了——歡迎回來,殿下,聽說您拒絕和使者一起回城時老夫還有些擔心……不過看來您是過得相當不錯。」洛斐恩點了點頭,然後把注意力放到了布列依斯身上,「——那麼、這位是……?」
布列依斯正想回話,古魯瓦爾多卻搶先開了口,「他是布列依斯,你等一下就去安排人和馬匹,護送他到他的目的地為止——從你私下的管道找人,別讓任何人知道他的存在。」
「……老夫明白了,那您就先找些事情打發時間吧。」洛斐恩點了點頭,然後緩緩踱出了房間。
拉住布列依斯的手腕從另一個不起眼的小門鑽了進去,然後轉了幾個拐角,來到一間有著沙發和床的小房間——似乎是常有人在使用,打理得相當乾淨,看著古魯瓦爾多瞬間沒形象的癱倒在床上,布列依斯猶豫了一會,還是走到了床邊坐下,然後拍了拍古魯瓦爾多的背脊。
「等一下洛斐恩來了你就直接和他走吧……我不去送你了。」把頭埋在枕頭中,古魯瓦爾多悶聲道。
拉過了古魯瓦爾多的手握好,布列依斯沒有回話,這樣的沉默直到洛斐恩推開門才被打破,布列依斯拿著行囊站起身,衣角卻被古魯瓦爾多拉住,當他轉頭的同時,就被古魯瓦爾多拉住衣領往下扯,雙唇相貼,眼角掃過在古魯瓦爾多把自己往下扯時就低下頭的老者,略略嘆了口氣,布列依斯鬆開拎著行囊的手,環抱住古魯瓦爾多,然後放任兩人唇舌交纏。
「……再見。」再次拿起行囊的布列依斯摸了摸古魯瓦爾多的臉頰,牽起微笑,再次在古魯瓦爾多頰邊落下親吻,然後轉身跟著洛斐恩離開。
古魯瓦爾多最後還是爬上了城堡的塔樓,他看著布列依斯的背影逐漸遠去,慢慢的被塵土與蒸氣遮掩,心頭突然被難以言喻的巨大恐慌占據。
直到布列依斯因為梅莉亞的病況惡化而進入潘德莫尼、直到古魯瓦爾多見到了身穿一身暗紅長袍出現在他面前的布列依斯——他們才明白那段旅程隱隱的恐慌不過是莫伊萊們對他們的諭示。
——他們將就此分道揚鑣。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