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動的南瓜馬車

由於布列依斯和古魯瓦爾多的交情日趨良好──這點兩人當然是一致的矢口否認──的情況下，最終兩人還是被打包丟到了一起，成了室友。

雖然布列依斯還沒察覺，但巴蘭榭畢竟已經待在連隊相當長的時間，自然知道以布列依斯的長相之後會惹來怎樣的麻煩，和古魯瓦爾多住到一起也算是一種保障；而古魯瓦爾多，則是沒人消受的起他的惡趣味，更別提和他同住，但依照布列依斯的個性，只要兩人住到一起，他就一定會去留意、並管束古魯瓦爾多的行為；而古魯瓦爾多沒有辦法很強硬的反抗他人的關心，就算他對此覺得煩躁並且會以惡劣的態度反擊或者以冷暴力對待。

「一舉兩得，不是很好嗎？」巴蘭榭如是說。

就讓兩個麻煩去互相消化吧。

讓布列依斯和古魯瓦爾多住到一起，至少明面上看，兩個問題都已經解決，至於之間這兩個人要怎麼磨合，那從來都不在隊長們的考慮範圍內，他們從來只看重結果。

「古魯那小子就是嘴硬而已啦。」弗雷特里西笑道，「他們感情很好的。」

對於自家弟弟的言論，伯恩哈德保持沉默，在他看來，布列依斯精神的強韌程度，在接下來的時間裡會接受到相當大的考驗，畢竟古魯瓦爾多在折騰人上相當有天分......不，在這方面他根本是天賦異稟。

常常因為古魯瓦爾多臨時製造的麻煩而減少和弗雷特里西相處時間的伯恩哈德微微抿唇。

「既然沒人反對，那就這麼決定了。」巴蘭榭拍板定案。



看著眼前數量眾多的標本──有浸泡在福馬林中用玻璃罐裝的各種器官、有單純的骨骼標本、也有完完整整呈現出生物生前面貌的特殊標本──布列依斯按了按微微發疼的額角。

他一定會未老先衰。

「古魯瓦爾多！不要把這些都堆在外面！」布列依斯按捺住把這些全都拿去扔掉的衝動，緩下聲調，他決定先和古魯瓦爾多好好談談。

「為什麼？」古魯瓦爾多皺起眉，有些不悅。

「古魯瓦爾多，我是你的室友，你不應該把你的私有物品堆到我的空間來。」布列依斯本身對這些標本並沒有太多厭惡感，雖然看著的確不大舒服，但也沒到完全無法忍受的程度，但他無法忍受所在的環境有一點雜亂，「至少把這些......」指了一下那些裝著內臟的玻璃罐子，「裝到箱子裡放到你床底下吧。」

「這些全放在外面太亂了。」直視古魯瓦爾多，布列依斯的表情透露出他的堅持。

古魯瓦爾多依舊皺著眉，盯著布列依斯看了好一會，確認對方對此相當認真並且毫無轉圜餘地，而且說法似乎又有那麼點道理，才默默的拖出箱子，有點依依不捨的把內臟標本裝了進去。

但讓古魯瓦爾多願意妥協的最重要的一點，還是古魯瓦爾多發現，雖然布列依斯並不喜歡這些標本，但卻也沒有提出要換房間、甚至、對方還願意妥協讓這些並不是很討他喜歡的東西出現在視線範圍內。

看古魯瓦爾多願意妥協，布列依斯也鬆了口氣，他還沒想到古魯瓦爾多不肯妥協時要怎麼辦。

暴力處理？怎麼想怎麼不現實。

然後布列依斯彎下身，小心的托起一個兔子的標本，將牠擺到他認為適合的地方。

看著布列依斯的行動，古魯瓦爾多本來想阻止，但當他發現布列依斯很小心的在對待自己的收藏時，又慢慢的坐回原地，繼續收拾起那些瓶瓶罐罐。

而總算整理出一個比較清爽的空間的布列依斯坐到了椅子上，看著古魯瓦爾多，還是有些好奇的問道：「這些都是你自己做的？」

說實話，去除掉那些詭異的內臟標本，這些保留了生物生前面貌的標本製作的相當精美，單純就欣賞角度來看，其實也可以當作一種藝......術......

布列依斯搖了搖頭，把突然冒出的奇怪想法從自己的腦海中丟了出去。

將箱子推到床底下的古魯瓦爾多點點頭。

「那、這些......你是......」布列依斯微微皺起眉，開始斟酌措辭。

「你想問這些屍體從哪裡來？」聞言，古魯瓦爾多嘴角勾起些微的弧度，似乎還有些惡意的成分，「我刻意去找來的，因為戰鬥時根本不能控制要砍哪裡。」

望向古魯瓦爾多，布列依斯表情凝重了起來，「所以傳聞是真的？」

「你說哪個傳聞？」古魯瓦爾多盤腿坐好，看著布列依斯的表情，覺得相當有趣，於是難得的開口解釋，「有些是真的，有些是假的，雖然假的也未必是假的......」

這有說等於沒說吧？

布列依斯瞪了古魯瓦爾多一眼，正想開口，卻被腳邊毛茸茸的觸感打斷，低下頭，發現是一隻耳朵上綁了緞帶的貓咪，正當布列依斯還在疑惑貓的來處，古魯瓦爾多就替他解開了答案。

「艾茵。」從還沒完全整理好的行李中挖出一包魚乾的古魯瓦爾多開口。

看著那隻貓毫不認生的窩進古魯瓦爾多腿間叼過對方遞過去的魚乾包，又跳上古魯瓦爾多的頭踩踏了幾下後快速的從沒有官緊的門縫間溜出房間，布列依斯有些訝異的問道：「你養的？」

他還以為所有生物都會被古魯瓦爾多當作標本......

「不是，牠只是我帶來交給某人的......唔、貨物。」雖然他自己也不知道這傢伙怎麼有辦法常常溜出來找他討魚乾吃，「本來是標本預備品的，但洛斐恩不讓......他說我只能抓快死的動物當標本，名字也是洛斐恩起的。」

「牠似乎很喜歡你。」看著毫不畏懼古魯瓦爾多，並且還有膽子在對方腦袋上作威作服的貓，布列依斯覺得有些新奇。

「牠喜歡的是我準備的魚乾。」古魯瓦爾多對此倒是看待的很現實。



這些傢伙有完沒完？都已經表示自己沒有那個意思，也明白的拒絕了，到底懂不懂看人臉色？

實在是被那些帶著異樣色彩的目光弄的心情煩躁，布列依斯快步走著，一邊尋找著最適合當自己擋箭牌的那個人，朝夕相處一年多，布列依斯很清楚古魯瓦爾多的一些習慣、或者說是行動軌跡，很快的，他就在競技場旁的樹下找到了正在餵艾茵魚乾的古魯瓦爾多。

要直接把這些打自己主義的傢伙打殘也不是不行，但明顯治標不治本，還是直接斷絕他們的妄想來得好。

「古魯瓦爾多。」搭上古魯瓦爾多的肩膀，沒理會對方有些不解的注視，直接把人拉了起來，「幫我一個忙。」

順著布列依斯拉扯的力道站起，看著艾茵因為自己的動作又叼著魚乾跑遠，古魯瓦爾多側了下頭，思考了一會，開口，「說來聽聽。」

布列依斯正想開口，逐漸接近的煩雜腳步讓他按了按額角，口氣也急躁了起來，「沒時間說了，反正等一下不管我說什麼你配合就是了。」

看著已經站在他們面前的幾個人，大概猜到發生什麼事的古魯瓦爾多看向布列依斯，目光中飽含譴責意味。

「我幫你解決過多少麻煩？」布列依斯看向古魯瓦爾多的目光很是凌厲，為了避免那些人聽見他們的對話，布列依斯靠近古魯瓦爾多耳邊，壓低了聲音，「你幫不幫？」

雖然覺得那純粹是布列依斯自己喜歡多管閒事自找麻煩，但古魯瓦爾多只是扯了一下嘴角，最後還是往前跨了一步，然後拔劍指向布列依斯極度想打殘的那些人，開口：「滾。」

布列依斯輕咳幾聲，端正了表情，手也搭上古魯瓦爾多的肩膀，「我說過，我已經有固定對象了。」

古魯瓦爾多將目光移向布列依斯，布列依斯則是相當有氣勢的回望，表情很有威脅的意味，在這短暫的交鋒中落敗的古魯瓦爾多再次將目光轉移到幾個仍不願意離開的人身上，「聽見了吧，這傢伙已經是本王子的東西了。」然後就挨了布列依斯一記肘擊。

直接轉頭，古魯瓦爾多瞇起眼睛，明顯露出不悅的臉上正表示著：你到底想怎樣？

再次槓上的兩人在他人眼中正處於讓人無法插足的兩人世界，幾個青年總算放棄的慢慢離去，只是含義明顯的目光還是會偶爾落在布列依斯身上，而落到古魯瓦爾多身上的則是充滿敵意。

「我覺得我虧了。」古魯瓦爾多皺著眉把劍回鞘，「你根本是把你的麻煩丟給我。」

「你不差這個麻煩吧？」

「......但根本沒這回事。」撇了撇嘴，古魯瓦爾多抱怨。

說得好像很希望有這回事一樣......

雖然布列依斯知道古魯瓦爾多只是單純的抱怨，但思考還是不小心歪了一下。



弗雷特里西勾著古魯瓦爾多的脖頸，一臉曖昧促狹，「唷，小子，恭喜抱得美人歸啊。」

「啊？」掙脫開弗雷特里西的箝制，古魯瓦爾多整了整被弄亂的衣著，發出了疑惑的單音。

什麼美人？

古魯瓦爾多一臉不解。

「嗯？」弗雷特里西當然看得出來古魯瓦爾多是真真為自己的話語感到疑惑，為古魯瓦爾多的遲鈍頭痛了一下，也只好挑明著說開來，順便再調侃一下，「就是布列依斯嘛，不用裝傻啦小子。」

不耐的皺眉，古魯瓦爾多的語氣更惡劣了點，「你到底想說什麼？」

「......沒這回事？」似乎想通了什麼，弗雷特里西拍拍古魯瓦爾多的肩膀，一臉感嘆，「啊啊，為美人服務也是種榮幸，辛苦你了。」

「加油吧。」雙手搭上古魯瓦爾多的肩膀，弗雷特里西鼓勵道。

說什麼有的沒的......

沒耐心繼續和對方不著邊際的閒扯，古魯瓦爾多拍開弗雷特里西再次搭上來的手，轉身就走。

而同一時間，布列依斯正有些為難的拿著魚乾和眼前的貓咪對望，糾結半晌，布列依斯蹲下身，嘗試著將手中的魚乾遞了過去。

看著貓咪似乎心情不錯的擺了下尾巴，然後踩著輕巧的腳步走近自己叼過了魚乾，正當布列依斯鬆了口氣的同時，手背一痛，看著遠去的貓影，有點無奈的舔了下自己又滲出血痕的手背。

又被抓了......

舊傷又裂開了......

布列依斯不由得有些沮喪，他完全不明白為什麼這隻貓這麼討厭自己。

當古魯瓦爾多走進寢室，就看見布列依斯正盯著自己包著繃帶的手發呆。

給自己倒了杯水，古魯瓦爾多坐到了布列依斯對面，「你果然很沒動物緣。」

「下次別再叫我幫你餵貓了，反正不管你在哪裡艾茵都可以找到你。」布列依斯無奈的嘆息。

看了下布列依斯舊傷未癒又添新傷的手，古魯瓦爾多點頭妥協，「好吧。」